1、
我叫苏阿卿,今年二十一,是关溪村里有名的孤寡女霸王。
我是阿爹打猎时在山上捡着的孩子,阿爹捡着我那年,我十六岁。
关于十六岁以前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,只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和满身的伤痕证明我以前是个练家子,且是个狠角色。
阿爹在捡着我以前有一个儿子,便是我现在的阿哥苏毅,他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,刚毅无比,但虎头虎脑的空有一身蛮力。
阿哥在村子里干着帮活,赚些碎银子补贴家用。
阿娘温柔贤惠,一家人和和睦睦,日子倒也是无忧无虑、其乐融融。
可我最近却甚是发愁,日日茶不思饭不想。
只因我看上了村东头住着的一位穷书生,他叫王玉,一个土得连我这个粗俗之人都鄙夷的名字。
虽然他的名字上不了台面,但他的人却是十分的上得了台面,称得上咱们关溪村一枝花。
王玉住在村东头,我住在村西头,我们中间隔着一条不算太宽的河,颇有君住长江尾,我住长江头的感觉。
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性格泼辣,又因着武功极好,因此这十里八村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。
却也因着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,村里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。
但那些人我却没有一个瞧得上的。
我并非好色之人,却在见着王玉的第一眼便暗暗发誓:此生非他不嫁。
阿爹阿娘一直希望我能寻着一位家境优渥并真心待我之人,不愁吃穿的渡过这一生。
可我就是头铁着要嫁给王玉。
“我都打听过了,王玉身娇体弱,那身子骨,恐怕一个洞房花烛夜都费事。这婚后生活不和谐,可是大忌。”我的好姐妹如是说。
我的好姐妹叫林爽,人如其名,是个性子爽快且直白的人,她是村里亭长的女儿,是咱们村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我一个外来人,之所以能和她迅速的打成一片,最简单粗暴的理由就是……..
她打不过我。
“我不在乎,谁说男女就尽得是那些事。”我颇为坚定的反驳她。
“他身子不好也就算了,他还穷,家徒四壁,你嫁过去准受苦。”林爽不依不饶的劝说着。
可我根本顾不得她说的那些,我觉得我这辈子若不是嫁给王玉,我一定会抱憾终生、死不瞑目。
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笃定,此生相守之人就得是他,但我就打心底里觉得必须是他。
最终
阿爹阿娘拗不过我,也就随了我,不再过问。
林爽也拗不过我,干脆替我出开了主意。
“反正那王玉体弱得很,干脆一棍子敲晕了绑来,生米煮成熟饭,到时也由不得他。”
我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,这强取豪夺之事我可没少干,可以说是十分的得心应手。
但思来想去,我又觉得书生最是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的,我还是应该尊重他。
于是彻底打消了动粗的念头。并按照礼节,委托了林爽的父亲出面替我去求亲,还提了两只鸡。
我想,这亭长都亲自出面了,够给他王玉面子了吧。
原本以为这事十有八九稳了,我都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该收多少聘礼合适。暗想,这多了王玉必然是拿不出来,少了我又没面子。
我一度陷入自我陶醉和满心欢喜之中。
却听得那人居然是死活不同意,还把亭长连人带鸡的“请”了出去,并扬言:此生不娶。
我听着这话时,差点没气的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他一个村东头出了名的穷书生,虽然长着一张俊美的脸。但以他的条件,谁家姑娘愿意嫁他?
我一个村西头貌比西施的美女子,想娶我的人都可绕整个关溪村四五圈了。
我这条件委身上门求亲,他拂我脸面也就罢了,连亭长的面子也不给,居然还甩出:此生不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。
呛谁呢?
好,真是极好。
我气的脑瓜子嗡嗡的,带着林爽就直奔村东头去,一脚踹开了王玉的家门。
谁知用力过猛,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然倒塌,坏成了好几块儿躺在地上,顿时激起一片尘土飞扬。
我在那飞扬的尘土里,瞧见了坐在荒芜小院里看书的王玉。
隔着尘土,我看不真切他的神情,只见他一身素衣落拓,身后是简陋破败的房子,却依旧盖不住他身上那万千光华。
他生的真好看,朗朗如山月入怀,濯濯似清风拂面。
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句诗词把我吓了一跳,我没想到我一个粗俗之人居然还会些文绉绉的话语。
但我又觉得这附庸风雅的诗词根本堆砌不出一个王玉。
我所有的怒气在见着他这一刻烟消云散,我呆呆的杵在门口不知作何反应。
直到林爽大喊了一声,“王玉,给你脸了是不?”
瞬间把我从出神中拉了回来。
我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,深怕王玉觉得林爽是个粗鄙之人,也顺带着觉得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。
林爽的嘴被我死死捂住,她眼神哀怨的望着我。
不是说好今儿个必须给王玉一个下马威吗?
不是说好不揍他一顿就不姓苏吗?
林爽嘴里“呜呜嗯嗯…..”,并不断用眼神给我传递着来时路上我们所说之话。
我装作全然没那回事儿一般,不予理睬。
但事实上我也确实是把先前那些怒言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,如今只剩一脸痴相的望着王玉。
尘埃落定之后,我才瞧清了他那双清明的眼眸正目光坦荡的落在我二人身上,倒叫我些不知所措。
他薄唇亲启,声音分外好听。
“赔钱,二两。”
就是说的话着实不怎么讨喜。
还不得我反应过来,林爽已经挣脱开了我的手,她嗓门极大的吼道:“二两?就你这破门值二两?你咋不去抢呢?要不怎么说你们穷书生没本事还……….。”
我觉得林爽再说下去恐怖求亲就会变成求死,于是我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,这次我有防备了,捂得更紧了。
我在心里想着,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,我觉得她此刻像极了我求亲路上的绊脚石。
但王玉却没有接话,他就那么云淡风轻的如画一般坐在院子里望着我。
我听到了我的心在砰砰砰的跳动,似乎要跳出来一般。
“你为何不愿娶我?”
我开口的声音居然有一点抑制不住的微颤。
可王玉却收回了目光,看起了书来,并淡淡的甩了一句:“我谁人也不娶。”
这是拒绝我?还是拒绝所有倾心他的女子?
正当我琢磨着此话是何意时,林爽又再一次挣脱开了我的手,她气得比我还激动,单手叉腰,另一只手凶巴巴的指着王玉。
我在她刚准备破口大骂之时,将她一把拖走。
以极其狼狈、惨败的方式逃离了王玉的家。
事后还赔了他二两修门的银子。
2、
我有些生气又有些受挫,这十里八村的男子既怕我又爱我,可偏偏就那王玉不拿正眼瞧我。
正如林爽说的那般:给他脸了。
于是,我拍桌而起,严肃的对着林爽道:“他王玉口出狂言终身不娶,那我苏阿卿偏要嫁他,我就不信邪了。”
一番豪言壮志说得慷慨激昂,大有壮士赴死的决心。
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,改明儿我给你寻个更好的。”林爽又开始劝导我。
她始终瞧不上王玉,虽然她也觉得王玉长得是顶顶的好看,但那副弱风拂柳般的身子,能活到几时都犹未可知。
她担心我日后守寡。
可我就像中了魔怔一般,对他痴迷,我觉得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,今生来给他还债了。
林爽也拿我没辙,索性就全力支持我。
一番谋划之后,我们一致认为: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。
可我本就是一个成日里打打闹闹不修边幅的野女子,那下厨之事于我来说是何等的难呀。
林爽鼓励我把菜刀当大刀砍就行了。
于是我在厨房“听铃哐啷”的好一顿折腾,知道的是我在做饭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干架。
当我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菜和一碗尚算顺眼的清粥走出来放到桌上时,林爽已经嘴角抽抽开了。
“你猜这是什么?”我指着那盘黑乎乎的菜问。
“黑狗屎。”她答。
我挫败的坐了下来,双手托腮的一脸愁苦相。
林爽看我一副衰样,赶忙端起旁边的清粥尝了一口,表情极其夸张的一顿猛赞,“你这清粥做的真是人间美味,清香可口,细腻软糯,恐怕神仙吃了也要赞不绝口。”
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。
清粥最为好做,放些米再多放些水,火头上慢熬即可,这根本算得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。
见我依旧一脸恹恹,林爽又拍了拍我的肩道:“算了,我看做饭这事确实是太为难你了,不如你让你阿娘做上几道送去得了,省得折腾,反正王玉又没吃过你做的饭。”
我觉得林爽说的十分有道理,再说我阿娘做饭那才真的是人间美味,每次我都能吃上两大碗,我觉得王玉定然也会喜欢的。
我终是放弃了自己做饭的想法,我怕王玉真见着我做的饭会觉得我是有意想谋害他。
于是第二日,我便央求阿娘精心准备了几道菜,连同我亲手熬的清粥一起放进了食盒里,那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了。
王玉换了新门,与他破旧的房子显得格外不搭。
我轻轻敲了敲门,半晌却无人回应,门没有落锁,我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。
小院里也不见他的身影,我径直奔内屋而去,却在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时止住了脚步。
“公子,林阁老已备好麒麟榜,随时……..。”
许是发现了我,那说话的男子陡然停了下来,没了声音。
我满心疑惑的一把推开房门,却只见的王玉一人端坐在桌前,他的手里依旧握着一本书,随门而入的风让他抬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衫,他的身子骨看起来着实有些赢弱。
他抬眼看我时,眼里尽是波澜不兴的淡然。
我四下打量了一番,那先前说话之人却是毫无踪迹,我一度怀疑是我出现了幻听。
“苏姑娘这青天白日的私闯王某房间,实在有失教养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温和,但说出的话也依旧呛人。
我自知理亏也不同他争论,一脸笑意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,再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摆放规整。
“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,你快尝尝合不合你胃口?”我将筷子递到了他面前。
王玉撇了一眼那些看起了就可口无比的美食,却并不动筷。
“你不喜欢?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片刻后,他轻叹了一声,才放下手中的书,径直端过那碗清粥,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。
“还算可口。”他淡淡道。
可这还算可口就够我开心的了,他喝的可是这里面唯一一道我亲手做的粥。
“这可是我亲手熬的。”
我像邀功一般的洋洋得意。
可却见得王玉那琥珀色眸子沉了沉,脸上那神色不明的表情我读不懂,他望着手中的粥,柔声道:“我知道,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味道。”
和从前一样的味道?
“你从前喝过我做的粥?”我疑惑的问道。
他轻轻摇了摇头,“只是很久以前的一位故人也做过这清粥罢了。”
他眉间那淡淡的哀伤思绪万千般铺开来。
一位故人,他的心上人吗?我在心里胡乱猜测着,终是没有问出口。
复又在心里安慰自己,不过是一碗人人都会做的清粥罢了,我何必庸人自扰。
那天王玉喝完了我带去的一大碗粥,我便在心里霸道的认为:你喝了我的粥,从此就是我的人了。
我又厚着脸皮给他送了好几日的清粥,他每一次都喝得精光,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水到渠成般的自然而然。
于是…..
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,我穿了一件从前绝对不会穿的粉色裙衫,婀娜多姿的站到了他面前。
我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,无比真诚的正声道:“王玉,你娶我可好?我不要八抬大轿,不要绫罗绸缎,我只要你的明媒正娶。”
王玉没有回话,我却看到了他眼里微光闪动,如满天星辰般耀眼,眼底的丝丝动容,却在我还来不及欣喜之时就消失殆尽,又是从前那双清冷淡然的眼睛。
他站在春日的阳光下,整个人都被柔光包裹,显得熠熠生辉。
我想:大抵神明也不过如此吧。
半晌,他才道:“苏姑娘,你嫁谁人都好,但唯独不能嫁我。”
他的声音轻轻柔柔,却掷地有声般的在我耳边炸开了锅。
来之前,我想过千万种被拒绝的理由:
我太粗俗,只会舞刀弄剑。
我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,于我讲文无疑对牛弹琴。
我性子莽撞,一点也不温婉娴淑。
我缺少教养,没有规矩。
……..
但这千万种拒绝的理由里面却独独没有:我唯独不能嫁他这一条。
我觉得我在他面前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,我日日划船过河,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。
我生气又羞愧的将桌上的粥碗重重的砸到了地上,应声而碎的碗四分五裂的躺到了地上,就如同我与王玉此时的关系一般。
他依旧神情淡淡的望着,未再开口讲一言。
3、
那日之后,我再也未去寻过他,整日同林爽瞎晃悠,又做回了从前那个潇洒肆意的苏阿卿。
可我却知道,我与从前终是有些不同了,我的心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热血沸腾了。
尽管我小心翼翼的将心事藏好,却还是被林爽发现了去。
她终于看不下去了,双手搭在我肩上,猛烈的摇着我,“苏阿卿,你清醒一点,为了一个穷酸的男人不值得,咱们安溪村最不缺的就是男人。”
一阵天旋地转后,我感觉自己被摇得更不清醒了,所以当下又做了一个糊涂的决定。
“我要把王玉给睡了,生米煮成熟饭。”
到时看他再往哪里逃。
当我喊出此话时,林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我。
但作为我最铁的姐妹,最后还是愿意无条件支持并且鼎力相助于我。
于是,林爽利用自己在村里高贵的地位,威逼利诱的将王玉唯一的好友徐子安带了来。
许子安在村东头开着一家药材店,算是我们安溪村里唯一的大夫,医术好不好不知道,毕竟我身强体壮也没生过病,但可以确定的是,他人品不太好。
“一包催情药。”我将一个破布钱袋扔到了徐子安面前。
徐子安打开钱袋瞧了瞧,一脸鄙夷,“你这几个铜板不够。”
话音刚落,林爽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干,我赶忙将她劝下,耐着性子又从腰间掏出了些铜板。
我发现我认识王玉以后性子变得温顺了许多,若是从前,我早就和林爽同时撸起了袖子。
徐子安收了铜板,从腰间取出了一小包药,并叮嘱道:“不可放太多。”
我没有伸手接,只是看看他,又看看药,“是让你去下药。”
听闻此言,作为王玉唯一好友的徐子安自然是极力拒绝,直到…….
“十两不能再少了。”
“九两,我们没那么多钱。”
“不行,十两,少一分这事我都不干。”
“徐子安,医者仁心,你这心也忒黑了吧。”
……..
最后我们以十两银子取得了徐子安的帮助。
我突然替王玉感到一丝难过,他唯一的好友居然在金钱的诱惑下出卖了他。
同时我也替自己感到悲壮。为了爱情,我可是拿出了辛辛苦苦存了大半年的三两银子,虽然其余七两都是我财大气粗的好姐妹赞助的。
在得了徐子安的帮助后,我们的计划顺风顺水的来到了激动人心的这天。
这天的天色有些不好,阴沉沉的。
但我的心却是艳阳高照。
我和林爽跟在徐子安后面,看着他叩响了王玉的家门。
院子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:“门没锁。”
只此几字便叫我心猿意马,腿下发软,林爽在一旁鄙夷的骂我没出息。
我不理她,自顾自的趴在门缝上,看见王玉依旧拿着一本书坐在小院里。
我又有点担心开了,若真嫁给他,这日日看书可真够闷的。
但随着徐子安替王玉倒了一杯茶开始,我就全然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,一颗心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小鹿乱撞。
过了好一会儿,徐子安才来替我们开门。
他对我道:“人我给你搬进去了,过一会儿情药就会发作,你可幽着点儿。”
徐子安略带警告的目光看的我有点心慌,难道我把如狼似虎刻在脸上了吗?
林爽在门外替我把风,我一路快步的进了王玉的房间。
他的房间很简单,一张破旧的木桌子,一张破旧的木床,但却很干净整洁。
我看见王玉静静的躺在床上,整张脸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我与他不过十来日未见,今儿见着却彷佛隔了十几年一般。
他双目紧闭,好看的睫毛耷拉在脸上,胸膛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着。
我颤颤巍巍的走过去,坐到了床沿边,我犹豫着无从下手。
虽然我是一个横行霸道、目中无人的村霸,但是睡男人这事也确实是头一回干,着实没什么经验。
一番挣扎后,我心一横,伸出小手就开始扯王玉的衣服,直至他白皙的胸膛完全坦漏在我眼前,我开始感到呼吸不顺畅了。
若说前面我还犹豫不决,那此刻美色当前,我是下定了决定今日必睡他。
正当我又开始扯他衣服时,一双带着温热的手突然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腕。
王玉猛的睁开眼,眼里是一片情难自禁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着他一向淡然的眸子里有了别的情愫,但我也知道那不过是情药发作的征兆。
而我,明明没有吃情药,却在对上王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比吃了情药还春心荡漾。
王玉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,我从那一汪春水雾气昭昭的眼眸里,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。
4、
“阿卿。”
他张着干涸的嘴,声音有些嘶哑。
他伸出那双修长而好看的手,轻轻抚上我的脸,动作轻柔的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。
他痴痴的望着我,眼里是波涛汹涌的爱意。
那一瞬间,我仿佛觉得我就是他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,是他心里顶顶重要的人。
片刻之后,我又打消了这荒谬的念头,他不过是吃了情药才会如此罢了,我在奢望些什么。
可那一声阿卿依旧叫得我心尖儿打颤。
他从来都是苏姑娘苏姑娘的叫我,我第一次知道从他嘴里发出的阿卿二字是如此动听。
我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,失了言语,不敢动弹半分。
他伸出手臂将我揽入怀中,温柔的低喃着:“阿卿,我的阿卿呀。”
我觉得他的胸膛格外的宽阔、炙热,我感受着他的心跳,每一跳都让我心颤一下。
我感觉我快要死了,快要溺死在这该死的温柔梦乡里了。
最后…….
我落荒而逃,我再一次在他面前败得溃不成军。
林爽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我的不争气。
“我说苏阿卿,你平日里不是咋咋呼呼叫得凶吗,这怎么真到了磨枪上阵的时候你就不行了呢?”
我焉得像霜打的茄子,萎靡不振。
她复又安慰道:“多大点事,改明儿我就替你去寻一个更好的,比那王玉还好的。”
但我却默默的在心里认为,应该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。
我其实自尊心特强,一直被人拒绝也真的怪难受的,我也真的再不敢去寻他了。
日子又恢复了往常,我与林爽依旧在村子里厮混。
今儿偷偷爬墙探探谁家的寡妇又和谁暗通沟渠。
明儿和纨绔的地主儿子打打架,斗斗趣。
……….
日子倒也过得快,我渐渐的越来越少的想起村东头那位心上人。
我想原来我也不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之人。
春去秋来,村子后山的一大片果树都结了果,一派秋日之景的硕果累累,香气弥漫了整个村庄。
我们安溪村大多数的村民都是以种果树为生,所以果子一成熟大家都会背着竹篓上山摘果子,我们要赶着把熟了的果实背到县城去卖。
在这个丰收的季节里大家都会有一笔很大的收入。
早早的,我就背着竹篓和阿爹、阿娘还有阿哥一起上山。
山路有些蜿蜒曲折,我便挽着阿娘的手给她些依靠。
路上阿娘拍着我的手说道:“等果子都卖掉了,阿娘给你做两身新衣服穿。”
“那阿娘我的呢?”后头的阿哥听了故作吃醋的问着。
“你还有心思想新衣服,你现在该想的是赶紧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。”阿娘没好气的给阿哥甩了脸色。
“对对对,阿娘说的极是。”我也随声附和着阿娘的话打趣开来。“阿哥,我看隔壁刘婶儿家的姑娘就不错,朴实勤劳。”
“阿妹你……休要胡说,我和云儿…..可不是….你想的那样。”阿哥脸涨得通红,说话也结巴开了。
“我可没胡说,那日我可看见了。在村子的井边,你帮人家挑水了,还一口一个云儿妹妹,云儿妹妹的叫着,你莫不是喜欢人家?”
“有这事?”阿娘问道。
我连连点头,“却有此事的阿娘,我亲眼说见。”
“那改日我去刘婶家问问云儿是何意?若是行,那咱们就定下,那姑娘我瞧着也很满意。”阿娘的脸上浮出了笑容,似乎这已经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儿了。
阿哥羞得说不出话来,低着头甩下一句:我先走了,便一溜烟儿的跑远了。
我知道阿哥心悦云儿姐姐,但他为人憨厚老实,又不善言语,我时常看着他二人木木纳纳都快急死了,所以今日也刚好借了阿娘的口推阿哥一把。
我们到达果林时,已经有许多人都在采摘了。
“阿卿,最近看着气色不错嘛。”
凑过来和我打招呼的是隔壁王婆婆的儿媳妇宁小玉,她是个能干的人,但就是嘴又长又碎,这十里八村的没有她不知道的消息。
这不,我还没有开口说话,她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。
“你没听说吗?你的心上人王玉他就要发达了。”
“最近这一个月内,天天有京城来的贵公子往他门上去,个个都提着厚礼。”
“人家都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,你就没什么想法?”
“这可是攀龙附凤的绝好时机,阿卿你可得抓紧了。”
………
我已经许久未再听到他的消息了,这猛然一听到他的名字还是忍不住的心尖儿打颤。
但宁小玉说的这些话我听了却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,因为我一直打心底里觉得王玉他并非池中之物,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安溪村,他会高飞,高飞得我抓也抓不住。
可我没想到,这一天来的这么快。
“宁小玉,你这果子摘完了吗?王大爷家那爱唠嗑的鹦鹉都没你嘴碎。”林爽从一堆果树叶里探出头来高声道。
宁小玉瘪了瘪嘴,不再多说,扭头摘水果去了。
从果林回来之后我就心不在焉,坐立难安,我极力克制着想去找王玉的那颗心。
但终于在听到他要走的消息的那天,我再也克制不住了。
我顾不得什么脸面、什么流言蜚语,径直一路飞奔到他家门口。
我看见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停在了他破败的家门口,马车后面整齐有序的排列着两列侍卫,庄重而威严。
他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样,要去京城了。
终究是我配不上他,我在心里自嘲着。
许是知道我来,他掀开了帘子,我看见他戴了一张简单的银色面具,把整个脸都遮了起来,不知此时是何表情。
但我没想到,片刻后他伸手摘下了面具,那双好看的眼睛就那么疏远、淡漠的望着我。
“苏姑娘,忘了我,回去吧。”
这个人真是的,都要走了,说话依旧这么不讨喜。
我见着他依旧一身素衣,与这华丽的马车格格不入,可他那如清风明月般的气质却依旧是无人能及。
我就那么定定的望着马车远去,自始至终嘴里没有蹦出一个字,我想开口同他说些什么,可最后发现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一般难受极了,我感觉脸上湿湿的,伸手摸了一把,竟是一脸的泪。
这是我第一次落泪,是流给那个叫王玉的人。
我想我这辈子完了,我嫁不成王玉了。
5、
秋末的时候,山上的叶子都黄得掉完了,枯叶被风卷入空中,茫然的翩翩起舞。
阿娘从县城给我做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回来,我穿上甚是好看。
“阿哥,你看阿娘给我做的新衣服好看吗?”我故意在阿哥面前转圈显摆。
阿哥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,却依旧一脸笑意的说着:“好看,我阿妹穿什么都好看。”
阿娘从里屋出来,笑着摇了摇头,“你就知道欺负你阿哥,阿毅你也来试试,娘也给你做了新衣服。”
阿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,粗糙的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,满脸开心的接过阿娘手中的新衣,”阿娘你怎么还破费,我一个粗人穿什么都行,阿妹精细,让阿妹穿好些就行了。“
”那怎么行,明儿可是要去云儿家下聘的,没身得体的衣服怎么行?“阿娘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。
看来阿哥和云儿姐姐这事是成了,我也跟着雀跃起来,小跑上前挽住阿娘的胳膊问道,”阿娘,你是说云儿姐姐家同意这门婚事了?“
阿娘笑着点了点头。
”太好了,阿哥,你马上就要娶媳妇了。”我对着痴痴发愣的阿哥大喊道。
阿哥呆呆的杵在那里没有反应,但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十分高兴。
第二天阿哥就穿了新衣同阿爹、阿娘带着聘礼一同去了云儿姐姐家。
他们的婚期定的很近,就在没两个月的初冬,我阿哥怕越往后天气越凉,可别冻着他的云儿妹妹了。
虽然我阿哥长得五大三粗的,不会什么花言巧语,但是心思细腻着呢。
因着准备我阿哥的喜事,我和林爽也再顾不上在村子里惹是生非了。
忙碌的日子过的很快,阿哥和云儿姐姐的婚期很快就到来了。
我阿爹、阿娘在村子里的人缘极好,于是婚宴这天十里八村的人都来了,宴席从村这头都摆到了村那头。
今日的阿哥一身喜服加身,显得比平日里英俊了不少,虽然精气十足,但脸上的黑眼圈却极重,只因他头天晚上兴奋的一夜未睡。
而我的”铁哥们“林爽提了两只鸡大摇大摆的走了来,一把塞到了我手里。
我瞟了瞟她,鄙夷道:”咦……..我们财大气粗的林小姐何时这么小气了,两只鸡就打发了。“
”你可别瞧不起我这两只鸡,这可是我花重金从县城买来的极品母鸡,吃了这鸡,保准过不了多久你就得升级当姑姑了。“林爽说的头头是道。
我仔细打量了那鸡一番,与平时的母鸡并无两样,我怀疑这货被人坑了,但念在今日是我哥喜事的份上,我就不打击她了。
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,热闹的婚礼随着喜婆的一声,”拜堂。”正式拉开了帷幕。
我想这一天应该是我们家所有人最开心的一天,连平日里不饮酒的阿娘都开心的喝了几杯,阿爹更不用说,喝得那是酩酊大醉。
我跟林爽也是乘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的拼了一回酒,我们半醉半醒的爬上了村头的大树上,能看得好远好远。
月光如水般的泻下,轻轻柔柔的似乎离我们很近一般,我伸手感受着,冰冰凉凉。
林爽靠在我的肩上,突然醉醺醺的问道:“阿卿你会离开这里吗?”
我提起酒壶仰头便喝了一口,“当然不会,这儿是我的家呀。”
“可你就不想知道你是谁?你的过去是怎样?父母又在何处?”
林爽的画字字珠玑的落在我的心上,倒让我的酒醒了不少。
我当然有想过,我有时候也会想知道我的过去,想知道我到底是谁?
可是我害怕。
我害怕我真的去找寻这些会丢了现在原本平静而安宁的生活,我时常望着镜中自己背上的诸多伤痕发呆,我知道我的过去一定不好。
“阿卿,我好怕你离开这里,可我又觉得你会离开这里,我真的……..。”林爽低声喃喃着,话还没有说完就睡了过去。
我望着天上那清清冷冷的月亮,心下一片茫然。
我没想到,今日林爽的话在来日的不久便一语成谶。
自云儿姐姐嫁过来之后,我们家就更热闹了,云儿姐姐十分贤惠勤快,这让阿娘轻松了不少。
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,这么一对比就免不了我老被唠叨。
”多跟你阿嫂好好学学,看你这成天不着调的样儿。“
这是阿娘最常说的话。
“没事的阿娘,阿卿还小,我和毅哥宠着,保准她这辈子吃穿不愁。”
这是云儿姐姐常说的话。
“阿嫂真好,我爱你阿嫂。”
这是我常说的话。
我觉得我太幸福了,从此又多了一个人爱我疼我,我觉得我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,现眼下就是最好的生活。
可很多时候命运总是爱开玩笑,它从来不管你接受不接受,只要是它给你的,你就得全盘受着。
于是命运就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而我却不得不接下。
那日一大早,我同往常一样出了门。
阿嫂从屋里拿了件白色的大氅出来替我系上。
“天凉了又下着雪,我们小捣蛋要出去玩儿也得把衣服穿好,可别着凉了。”阿嫂边替我整理衣服边说着。
我身子骨硬朗,每年冬季可没这么讲究过,但此刻心里却暖的要命,阿嫂的关心可比穿这大氅有用多了。
“阿嫂,我怎么没见过这大氅?”我看大氅崭新得很,心下也明白了些。
“这是阿嫂前些日子托人专门替你做的,喜欢吗?”
我看着这做工精细的大氅,心想定然是花了大价钱。可平日里也不见阿嫂添过新衣,却为我如此破费,心里着实过意不去。
“怎么还让阿嫂破费,拿去退了吧?我身子骨硬朗的很。”我说着就准备将身上的大氅往下脱。
阿嫂一把按住了我的手,轻声说道:“不用担心,阿嫂存了钱的,这不天气越来越凉了,就给你和阿娘都置办了些过冬的衣物,这是阿嫂的心意,你就收下吧。”
看着阿嫂关切的目光,我感动的一把抱住了她,声音有些哽咽,“阿嫂,谢谢你。”
“说什么傻话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对,我们是一家人,日后有难同当,有福同享。
我穿着阿嫂送的大氅去找了林爽,在她面前好一顿显摆,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屑,但我知道她心里极羡慕。
林爽也并非家中独女,上头还有个哥哥,但她的哥哥是村里有名的纨绔子弟,成日里只顾着吃喝玩乐,可顾不上关心自家妹妹。
“没事,等我发达了,我送你一件京城贵妇穿的大氅,羡慕死咱们安溪村的女人。”我拍着林爽的肩慷慨道。
“切,等你发达,有生之年能等到吗?”
“林爽,别不知好歹。”我抓起一块雪就往她身上砸去。雪落进了她的脖子里,冰的她龇牙咧嘴。
“好你个苏阿卿,你死定了。”她气势汹汹的向我发起了攻击。
可偏偏我功夫好,她怎么也打不着,气的她直跺脚。
我们就这样追赶着互相扔着雪球,一路向县城奔去。
我想到县城里去给阿嫂买些首饰,县城的东西总是比村里要好看上许多。
等我和林爽买完东西回到村里时已经天黑了,雪还继续下着,在月光的照耀下村里白茫茫的一片。
我们在路口分了别,各回各家。
我心想着晚回去了,阿娘又该叨叨我了,于是加快了脚步,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得地上的雪咯吱作响。
“阿娘,我回来了。”
还没有进门,远远的我就高声喊道。
脸上愉悦的笑容在推开院门的一霎那寒若冰霜,我看见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。
6、
院子里阿哥婚礼留下来的红灯笼还亮着,红色的光在冰冷的白雪下显的清清冷冷。
可就是在那盏红艳艳的灯笼下,躺着阿爹和阿哥,他们的身下一片血红。
我踏过献血染红的积雪,一步一步朝院子里走去,每走一步仿若踩在刀上。
我想喊一声“阿爹”,却发现喉咙痛的一个字也喊不出来,我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嘶喊着。
阿爹和阿哥就那么静静的躺在血泊里,我脱下身上的大氅轻轻的替他们盖上,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。
一抬眼,我又望见了屋子里的阿娘和阿嫂。
阿嫂倒在阿娘的身边,她穿着的白色衣裙猩红一片,我那个最爱干净的阿嫂,如何能受得了自己这般模样。
屋子里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着,似是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温暖。
我想抬脚进去看看阿娘、阿嫂,却发现脚如千斤重一般,一步也抬不起。
往日的画面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回放着。
阿娘的饭菜,阿嫂的笑。
阿爹举着猎枪的样子,阿哥勤恳干活的样子。
我的心骤然聚紧,撕心裂肺,终于在我难以承受的时候,仰天长啸,发出来悲痛欲绝的声音。
突然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,痛的我不得不抱住它在雪地里打滚。
那些我曾经的过去,不断闪过我的脑海。
不知何时,我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侍卫服跪在大堂前宣誓,“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。”
忽然有一个男子拉住了我的手。
他说:“若有来生,我们就做一对平凡人,逍遥快活的过简单的日子。”
我想看清楚他的脸,却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清。
片刻后我又穿上了一身银色铠甲,手持长剑在一堆人中奋力厮杀,四下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。
“司寇军全军覆没。”
脑海里这一声呐喊终于让我承受不住,昏了过去。
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,看见了林爽满是担忧的脸。
“阿卿,你还好吧。”她的声音轻轻的,深怕惊着我一般。
我眼神空洞的望着床顶,脑子里一片空白,我好像失去了所有。
林爽见我没反应,又拉了拉我的手,“阿卿你要振作一点,我们绝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。”
她这一句话陡然点醒了我。
对,我还在这里沉沦什么,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替我的阿爹阿娘、我的家人们报仇。
我顾不得虚弱的身子,跌跌撞撞的跑向了那个我曾经温暖无比的家。
可我到了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,我全身又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,险些倒下,幸好林爽及时扶住了我。
“没事的,我会陪着你。”林爽神色坚定的对我说道。
我扯出一个牵强而又干瘪的笑算作回应。
在林爽的搀扶下,我终是又踏了进去。
阿爹们的尸体林爽已经替我厚葬了,院子里的一片猩红也早已被被白雪覆盖,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,但却清清冷冷没了烟火气息。
我的阿爹、阿娘再也没有站在屋门口叫我:“阿卿,该吃饭了。”
我捂住自己的心口,强忍着快奔涌而出的泪水,一步步的踏了进去,每走一步我便冷静一分,我清楚的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我与林爽分头寻找线索,翻遍了整个院子,终于在一堆雪下发现了一块腰牌。
那腰牌上赫然写着:休道
我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句话:命运而言,休伦公道。
这是谁曾经对我说过的?
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,它嘶吼着:去京城,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。
我知道这是我该离开安溪村的时候了。
本以为漂泊无依的命运从此有了依靠,却只不过是上天的一丝垂怜。
我与王玉,终究要在命运的推动下,京城相见。
还不等伤好,我便向林爽辞了行。她顶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来为我送行,我想大抵是昨晚哭了许久吧。
“这些钱你拿着用,出门在外我可帮不了你,”她说着将一袋沉甸甸的的钱袋塞到了我手里。
我也知道此去路上需要用钱的地方颇多,也不跟她客气,“收下啦。”
“阿卿,你还回来吗?”林爽满眼期待的望着我,我知道她想听什么。
但我终究没能如她的愿,“或许,我也说不上。”
林爽沮丧的垂下了头,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。
“没事,我命从小就硬,只要我还活着,就一定会回来。”我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她的肩,算是给了她一个承诺,我不想分别的时候如此凝重。
但她依旧垂着头,我看见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她脚边,把原本平整的雪砸出了小窟窿。
我本想像往日一样嘲讽、调侃她一番,但终究没有那么做。
我伸出手抱了抱她,贴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希望你永远自由、快乐。”
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期望,与其说是期望倒不如说是渴望。
我放开了她,翻身上了马,扬长而去。
只听得身后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:“苏阿卿,你一定要回来。”
就算此去京城前途未卜、凶多吉少,但一想到还有如此一个挚友站在我们原来的地方等我,就会觉得: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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